寄人篱上104、105
＜一百零四＞
其实他的话也没有差错，现在通讯这么便捷，想念了那也是一张机票和一通电话就能够马上解决问题，可还是不一样，哪怕这些都可以跨越几千公里，足够漂洋过海，还是不一样。
当一个人落地在某一个城市，他所需要做的事情就会变成一座木桩扎根在那里，牵引他的绳索就是他的距离和时限。
一年365天，没有人能存下730张票根，也没有人能往返730次，距离终究是距离。
就当可以每天24小时花上1个小时来通话视频，可感同身受有所历经的人都知道，听的到，看得见，却抱不着是有多灼人心肺。
退一万步，把这些也许假如可能发生的都暂时抹去，单单只追究王源点头，就够王俊凯辗转反侧。
只想要一个态度，却连一个态度都没有。
第一次觉得泄气，一池清水被一滴黑墨入侵，四处溃散，越是想要阻拦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分化成千丝万缕。
有些恍惚，钥匙握在手里却好像每把都一样，总是找不着打开家门那把，吸了吸鼻子，门被拉开，一股暖气涌出，王俊凯揉了揉鼻子没说话。
王妈站在门口穿着单薄的睡衣，披着羊绒的针织衫，手还拽着门把，看着门口的儿子。
王书名坐在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家，带着眼镜握着晨报，他埋头在报纸里没有看过去，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翻了一页，纸张的声响却比以往大了很多，紧接着就是一句：“回家啦？等你吃早饭。”
没有尖酸刻薄的挖苦，也没再摔摔打打，只是王妈表情依旧不太好，她伸手去牵王俊凯，柔软又温暖：“怎么这么凉。”
王俊凯被她扯着往里走，踉踉跄跄换了棉拖直径被拖进餐厅去，王书名也收了报纸和眼镜走过来。
碗筷摆放好，王妈去端炉子砂锅里熬的小米粥，王俊凯走过去打算搭把手，王妈指了指另一头：“小锅里还有姜汤，自个儿弄一碗喝了，给你温着的。”
出了奇的听话，也是从事情发生以后家里有关系最和谐的一次，王俊凯不喜欢姜味，也捏着鼻子咕咚咕咚喝了好些，放了碗回到餐桌边，王妈把勺子递给他，不咸不淡丢了一句：“有这么难喝吗？”
“还好。”
“暖和些了没？”
“暖了。”
她拿过王俊凯面前的碗，盛了粥再放回他跟前：“以前怎么说你也不晓得喝，受凉感冒好多次，天天挂着鼻涕，浑身上下四个口袋八包纸，现在知道该听话了吗。”
不做他想，顺势点点头。
“小凯，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你一开始不知道，就非要和我们争个输赢，总是到后来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弯路，我不是怪你，每个小孩都一样，可做父母的哪里舍得看你走弯路。”
“有些无伤大雅磕磕碰碰的我们也就看着你去绕一绕，可有些事情，你绕不起你明白吗。”
他想反驳，却找不到反驳的话，甚至一时想不起该如何开口。
王书名接着王妈的话头，语气就像平常的攀谈：“外头冷吗。”
“冷。”
“家里暖和吗？”
王俊凯不说话了。
“你要试，试出个结果了吗，你从小都聪明，很多事情的最后我相信你能看的到。现在还要说让你去试试吗。”
王源爱喝酒，红的白的啤的果子酒，乱七八糟他都喜欢，后来王俊凯就不让他喝了。
王源爱吃路边摊，大把大把的辣子和胡椒面，每每递到王俊凯嘴边都会被推的老远，附赠一句不许再吃。
王源还熬吃烧烤，好多竹签装在盒子里，配上一听冰雪碧，又辣又凉。
这些都是王俊凯不允许的，现在想想或许两个人的生活方式原本就是南辕北辙的。
王妈收拾干净餐桌进到厨房里头去，王书名没走，王俊凯就也不走，然后护照压着一张机票从他手里推到面前来。
“出去散散心，做一个决定，不是跟我们对着干，只需要你对得起自己且问心无愧，想想清楚值得不值得。”
后来约莫就是些爸妈也老了，那个地方风光不错的家常话，他也不晓得自己有没有听进去，只是东西拽在手心里，触感鲜明的不得了。
这就是王源轻描淡写的‘不就一张机票吗’。
难得安稳的过了一天，就像从前的周末一样，懒在家里，好像只是吃了几顿饭太阳就已经东升西落。
晚饭收了碗筷的时候，王俊凯把捏的褶皱的机票抚平再递了回去，气氛霎时沉静，王妈收筷子的动作停了下来，王书名直愣的看着他，等他给个说法。
“我想跟着老师去A镇支教，学校有保研名额，我是觉得出去玩也没什么意思，有时间还是做点有价值的事情。”
他只是觉得太过于安逸的生活也许会空闲出很多多余的时间去思考不想思考的东西。
可能环境恶劣，每天为吃住发愁，就分散不出那么多精力。
这个决定并不算仓促，可以说是眼不见心不烦，可以说是奔着散心去，也可以说想看看自己在王源心里到底几斤几两。
就像从前他会把外套丢上高高的榕树叉，翻越学校院墙，顶着冷风跑回家里去。
就像从前他会在深夜里心急火燎的奔往医院，只为了一条意味不明的短信。
＜一百零五＞
整条街道冷清很多，不像还没放假的时候，那个时候门庭若市，各种摊点都能挤挤挨挨很多学生，王俊凯每一次被王源拖着手穿梭在其中，然后等他吃个开心回家就会一身的油烟味。
他总是皱眉说再也不会陪你去了，然后下一次被缠的没法了也只有亦步亦趋跟在小孩身后，拿纸递水擦擦嘴角。
很多次很长一段时间，王俊凯只是偶尔会尝一口被王源塞进嘴里的小吃，他觉得自己是不会在没有王源的情况下踏足这个地方的。
可是却莫名的跨越大半个城市独自走到这里，看零散的行人，夜里微弱的灯光，听着烤架上水汽蒸发的声响。
还是能够记得王源爱吃的是什么，于是挨着烧烤摊照着记忆里统统拿了份一模一样的，夜里冷的不行，寒风凛冽吹的油烟扑面，于是换了个位置站着，揣在口袋里的手心拽的更紧。
挂在架子上的灯泡外围包裹着些许黑色的油块，斑驳着把本就昏沉的灯光遮盖的更加隐约，王俊凯想了想：“师傅还有酒吗？”
“啤的还是白的？”
“啤的。”
老板娘弯腰去架子底下拿，乒乒乓乓拖了一整箱出来：“有，要多少？”
“有冰的吗？”
那种冒着森森寒气的，那种能扎的嗓子生疼的。
老板娘摇头：“那你还要吗。”
王俊凯想了想还是点头：“要的，多拿点。”
然后热腾腾一大袋烧烤和一袋子啤酒递到他手里，给了钱就要走，老板娘跟他招招手：“你多来啊。”
想说应该什么机会了，话到嘴边还是点点头说：“好，我多来。”
这个季节东西冷的快，等王俊凯打车到了王源家楼下的时候袋子里的东西已经凉透了，来过几次还记得路，那个时候是和王源一起的，源妈还会准备好一桌子好吃的，招呼两个人洗手落座。
站在楼底下往上瞧，客厅亮着灯光，应该就是已经回家了。
其实天气还热着的时候十来点多钟的时候小区里还热闹，总有些结伴散步的，只是现在越来越冷了，早早的都各自回家钻进温暖的被窝里。
王俊凯就着单元门口的楼梯的顶灯底下坐下，啤酒一罐一罐取出来摆在跟前，光线折射在银白的罐口泛着光。
盒子里的东西早就没了热气，嚼在嘴里又干又硬，冷冰冰的混着啤酒吞进胃里，能明显的感觉到肚子里发凉。
实在不够好吃，不如王源递过来的热气腾腾有味道。
最后只是机械性的重复动作，把东西放进嘴里嚼完吞咽下去。
他有什么好，那么多细小又繁多的缺点明明暴露的一清二楚，总吵总闹，总是不听话，他总是一步退步步退，他只会说‘再给我点时间’，他有什么好。
后来只剩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啤酒罐和竹签，白色的一次性饭盒沾满了油和辣椒，垃圾堆在脚边，撑着地摇摇晃晃站起来又抬头去找他住的那层楼。
这次却数的很艰难，想喊王源，想说你他妈给我滚下来，最后只是弯腰把垃圾捡起来，没有丢进垃圾桶里，把东西摆在盖子上，留了一句：“可真难吃。”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想丢掉，其实每天爱这么吃的人可太多了。
即便王源看到了也不会脑洞大到会觉得这些东西是他王俊凯买来的，这些行径没有任何价值，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去这么做了，分明在几个小时前还冠冕堂皇的说着什么，做点有价值的事情。
其实美好的东西有很多，拉下来的电闸，突然黑掉的游戏屏幕，碰到手背的热牛奶，还有背不完的英语单词，以及在办公室里面红心跳的亲吻。
对王源来说，即使是早上发了脾气的王俊凯也是很美好的，哪怕还是有点招惹到自己生了气。
他不理解王俊凯的愤怒，他只是觉得如果去到别的地方就能换来母亲的宽容那是一笔划算买卖，于是答应的很果断。
如果对方都已经选择让步，那他也实在舍不得步步紧逼。
王俊凯让他有点头痛，其实并不希望在这种时候和他发生矛盾。
手机放在床头拿起来一次又一次，微信界面打开了一次又一次，对话框里反反复复把写好的东西删除，明明是他恶言恶语完甩手就走，怎么就不能来低个头呢。
人离得近了的时候就算隔了大半个城市也会想尽办法彼此看望，笑里头春夏秋冬能无知无觉的过去好几轮，可距离远了的时候，不过相隔十来米，也像隔着重重山河。
言语被锁在黑下来的屏幕里逃不出半步。
不满也混合着酒水。
喝的晕头转向爬上叫来的车，捂着发烫的额头摊在后座，他就是想不明白，说好了要一起拼了命的往前跑，可为什么你总是回头看身后，步子也迈得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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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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